氣候變化如何影響機構投資者的決策？

2021年11月02日

隨着全球變暖，熱浪、風暴和洪水等極端天氣事件的風險增加，氣候變化已被廣泛視為人類所面臨的最大生存威脅之一。也許環保主義者們意識到金融市場對監管企業行為的影響力，他們在過去十五年中，越發積極地鼓勵市場人士在作出投資決定時，採取更負責任的態度。例如一個旨在阻止石化燃料公司獲得投資的運動Fossil Free: Divestment，已吸引到了一些知名組織如慈善基金會洛克菲勒兄弟基金會（Rockefeller Brothers Fund）的關注。

環保運動人士在改變金融市場參與者的行為方面取得多大成功？機構投資者是否因而遠離碳密集型股票？香港中文大學（中大）商學院的一群研究人員認為他們找到了答案。

中大商學院金融學系三位副教授，蔡達銘、高振宇及江文熙合作進行研究並發現，大約自2015年起金融界增加對環境問題的關注以來，投資者顯著降低了對碳密集型企業的持倉，而這一輪撤資甚至促使市場加強施壓，要求上市公司進行商業活動時採取更環保的方案並減少它們的碳足跡。

此項最新研究結果發表前不久，聯合國發表了一份特別報告，就氣候變化發出了嚴峻警告，指出截至目前的溫室氣體排放量，已導致至少在未來的二十年，地球氣溫將無可逆轉地持續上升。

聯合國最近發表了一份特別報告，就氣候變化發出了嚴峻警告，指出截至目前的溫室氣體排放量，已導致至少在未來的二十年，地球氣溫將無可逆轉地持續上升。

三位中大商學院學者長期以來在研究全球氣候變化對金融市場的影響。他們於較早前發表的一篇論文《關注全球變暖》中提出，散戶投資者在親身經歷極端天氣情況後，會更關心氣候變化並拋售高碳排放股票。在此基礎之上，他們接續做了兩項新研究，進一步關注氣候變化如何影響投資界的重量級參與者 — 機構投資者。

蔡教授指出：「全球變暖是一個現實。我們從過往的研究中已得知，氣候變化問題能影響以個人資金購買股票的散戶投資者的投資決定。我們想知道，它是否亦對市場中較大型的投資者產生類似影響。從主權基金、資產管理公司、大學捐贈基金、養老金，以至保險公司等，這些以代理人身份進行投資，並有相對較大市場影響力的機構，是否也有相似的表現？」

衡量撤資程度

在一項題為《碳排放量與機構投資者持倉程度》的研究中，中大商學院三位學者首先構建了一個新的評分系統，把在美國上市的公司分類為高碳排放或低碳排放。他們然後利用這一系統分析了管理着着一億美元以上資產的機構投資者如何根據氣候變化作出反應。

研究發現，這批機構投資者減持了高碳排放股票。在2001年，他們對碳密集型股票持倉的權重相對於市場指數高出約0.5%，到了2015年以後，有關權重下降至低於市場指數0.2%至0.7%。在2000年以前，由於氣候變化尚未引起廣泛關注，所以未有觀察到此趨勢。

研究人員分析了管理着一億美元以上資產的機構投資者如何根據氣候變化作出反應。

「我們的結果顯示，大型機構投資者正在避開高碳排放股票，就像他們迴避煙草、酒精和賭博等所謂『罪惡』股票一樣，因為這些公司的產品被認為是不道德的。」

高教授說：「確定了這一點後，我們接下來想了解，如此大型而具影響力的投資者群體撤資，是否真能令這些在環保方面『有罪』的公司作出改善。」

來自機構的壓力

為找出答案，三位學者與蒂爾堡大學博士生Zhang Hulai合作進行題為《全球撤資高碳排產業及企業行動》的研究，審視氣候變化如何左右上市公司股價估值，以及這會否繼而影響到其商業決策。

他們利用來自23個國家的數據，量度金融機構對高碳排放行業股票的持倉。這些行業主要分為五類：能源、運輸、建築、工業（如生產化學品和金屬）以及農林業。然後，他們計算出一個碳排放比例，以此來衡量金融機構股票投資組合當中高碳排放股票總量的比重。研究結果顯示，相對於市場指數，總碳排放比例隨時間而下降，而這下降趨勢出現之際，正值試圖影響股市投資行為的氣候運動聲勢日漸壯大的階段。這些運動包括Fossil Free: Divestment、Go Fossil Free運動，以及各國於2015年簽署有關共同遏制全球暖化趨勢的國際條約《巴黎協定》 。

研究人員在研究中利用來自23個國家的數據，量度金融機構對高碳排放行業股票的持倉。

一項調查從111個國家中抽樣記錄個人對氣候變化的意見，研究人員按該調查計算出，在氣候變化意識較強的國家，高碳排放上市公司的市盈率在2015年後普遍較低。他們發現，氣候意識上升一個標準差，高碳排放上市公司的市盈率就會下降6%，意味着該公司可能被低估。

研究還發現，在環保意識較強的國家，其高碳排放上市企業亦於2016年至2018年間減少了排放。當氣候意識提高的一個標準差，高碳排放上市公司的排放量會下降5.5%。此外，這些上市公司還增加了在有形資產升級，以及研究與開發方面的支出，並就更多對環保有利的產品或程序申請專利。具體而言，氣候意識提高一個標準差，帶來資本支出增加3.49%、研發投資上升6.49%，以及綠色專利增加2.4%。

環保游說團體的影響力

然而，同樣的結果沒有出現在高碳排放的私營公司中。研究人員認為，私營企業或許毋需面對同樣程度的大型機構投資者撤資壓力。

江教授表示：「我們不知道個別公司作出營運決策時的具體情況，因此我們不能聲稱兩者存在因果關係。但我們至少能夠有信心地指出，大型機構投資者的決定，以及上市公司就其日常營運所作的決策，都同樣朝着降低碳排放、協助應對氣候變化的方向發展。」

研究審視氣候變化如何左右上市公司股價估值，以及會否繼而影響到其商業決策。

「這意味着環保主義者的運動已導致、並正在導致大型機構投資者的行為發生變化，這可能亦正影響着企業的實際決策。」

「我們預期環保意識是一個會持續對金融業產生總體性影響的主題，隨着負責任的投資基金愈來愈普及, 以及地球溫度升高使得人們更關注氣候變化，其影響會不斷擴大。」江教授補充指，未來的研究方向之一，是更仔細地審視來自機構投資者的壓力如何結構性地改變進行減碳排放企業的營運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