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數字是否能為借款人帶來優勢？

2022年08月11日

好意頭的數字在中國別具魔力，人們相信那些數字能帶來財富和健康。很多中國人往往會特意為日常生活中用到的重要物品選擇一個寓意吉祥的號碼，從車牌到電話號碼，又或是擇日進行人生中的大事。商家亦常會利用吉祥的數字為產品定價，例如8（代表財富）和6（代表和諧及順利發展），以此作招徠，吸引同樣注重意頭的顧客。

在心理學中，幸運數字是一種思維啟發法，即幫助人們迅速、有效地解決問題和學習新概念的捷徑或經驗法則。這些思維捷徑幫助大腦忽略某些資訊，從而簡化解難或決策的過程。使用啟發法既有好處，也有缺點。近期一項研究審視了在中國主要P2P貸款平台上兩種常見的啟發法，發現運用它們所作出的申請，兩者結果存在實質差異 — 借貸是否較易獲得資金，或是否可能出現債務違約等。

該研究題為《P2P貸款中的數字啟發法及信用風險》，由香港中文大學（CUHK）商學院房地產及金融學科助理教授胡榮、香港理工大學研究助理教授李霄陽、墨爾本大學博士候選人石楊，以及清華大學教授張曉泉合作進行。研究集中分析使用整數（借款人把貸款申請金額湊齊至最左邊的數字，如1,000元人民幣）或幸運數字如何影響貸款結果。

P2P環境

P2P貸款是指無需經銀行等金融中介機構，直接由個人對個人借錢的貸款模式。中國P2P行業曾經是一個蓬勃發展的市場，在2017年達至頂峰時的價值超過28億元（人民幣，下同）。然而，行業內一直受到高違約比率以及被指出現龐氏騙局的困擾。中國政府在2019年勒令全國所有P2P貸款平台退出該行業，成為小額貸款公司。及至2020年底，P2P貸款在中國的金融版圖上已不復存在。

胡教授指出：「儘管全球P2P借貸正在減少，但它仍然為我們研究心理啟發法的應用會否影響信貸交易提供了一個理想的背景。這是由於使用P2P平台的人通常在P2P貸款投資方面的經驗有限，因此他們更可能會運用思維捷徑來作出決定。再者，市場上存在詳細的資料，包括每筆貸款的確切金額、時間和還款情況，讓我們能夠更深入了解選用啟發法如何影響決策。」

研究人員分析了「人人貸」逾60萬份的貸款申請。「人人貸」曾經是中國一個主要P2P貸款平台，它採用眾籌模式，首先讓註冊借款人發佈一份寫明借貸金額的清單；然後潛在出借人便可瀏覽不同的申請，並針對他們想要投資的貸款申請以50元的倍數提交「投標」。每一份投標都代表著一個承諾：若該清單上的金額全數獲得資助（也只有在此前提下），貸款人便需借出投標金額。是次研究覆蓋了該平台上約595萬份的投標記錄。

貸款申請結果

在仔細研究該平台的交易資料後，研究人員發現，71.39%的貸款申請採用了上述兩種啟發法，其中64.85% 借款人所申請的金額為整數，9.45%為幸運數字。

值得留意的是，這兩種啟發法會為借款人帶來相反的結果。根據是次研究，把貸款額調整至整數的借款人獲得貸款的可能性更低，而且有較大機會在獲得資金後出現拖欠還款的情況。平均而言，整數金額的貸款融資成功率比不採用任何一種啟發法的申請低6.83個百分點。整數貸款亦明顯需要更多時間才能借到全部款項。此外，這類借貸遲還欠款的可能性比非整數貸款和非幸運數字貸款高出2.79%。

相較之下，金額為幸運數字的貸款申請融資成功率高12.21個百分點，其達至全額借貸的時間亦較短。而幸運數字貸款的拖欠率比非幸運數字貸款和非整數貸款低6.45%。

胡教授表示：「作為一種思維捷徑，整數似乎可以幫助人們作出更快、更容易的決定。但其缺點是，這些決定往往不太準確，這在數據中表現為借款人相對較差的質素。 借款人使用整數時，其實是選擇便利程度多於準確性。這可能會使出借人理解為借款人最終可能借超過其所需或能夠償還的金額。」

「另一方面，我們觀察到那些把幸運數字作為P2P貸款目標的人，可能根本並非因運用了思維捷徑而定下相關金額。相反，那很可能是借款人的一個策略，用以迎合迷信的投資者，從而提高他們融資的成功率。」

「幸運數字在金融市場中經常獲使用。在局外人眼中，這常被視為迷信觀念；但重要的是，投資者願意為之付出溢價。」胡教授續指：「我們認為，這亦同樣適用於P2P領域，這就是為什麼幸運數字的貸款受到擁有類似觀念的成熟出借人的青睞，並隨之而更成功地獲得資金。」

借款人特點

那麼，哪種類型的借款人更有可能在P2P貸款申請中使用整數或幸運數字呢？研究人員發現，有關選擇反映了借款人的信用品質，也反映了他們的認知特點。普遍而言，信用品質較好、認知能力更強的借款人一般會以幸運數字作為所申請的金額。

另一方面，在申請貸款時使用整數啟發法的借款人的信用等級通常較差，信用評分亦較低。他們更有可能教育程度較低、收入較低，也有較低機會擁有房子或汽車。此外，整數貸款的到期日一般較短，其利率比非整數貸款高1.13個百分點。

相反，採用幸運數字啟發法的借款人通常有較高的信用等級和信用評分。他們多數教育程度及收入都較高，擁有的資產亦更多。另外，幸運數字貸款的利率一般較低，還款期也更長。

具體而言，借款人信用等級每提高一級，他們在決定所需籌集的資金金額時，使用整數啟發法的可能性便會降低42.4%，而使用幸運數字啟發法的可能性則會上升15%。

微調信用評級及定價演算法

胡教授說：「我們的研究揭示了人們選擇不同啟發法背後的因素，尤其是個人背景如何影響它們的使用。這具有很大價值，因為在許多情況下，我們只能觀察到人們選擇了使用各種啟發法，但並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驅使他們作出那些選擇。因此我們認為，這項研究結果或可在現實中獲廣泛應用。」

儘管是次研究主要是審視貸款者在P2P平台上的行為，但胡教授和她的合著者強調，研究結果可以應用到其他領域，例如眾籌、信用評級、招聘面試，甚至手提電話應用程式的用戶分析。

研究人員補充，他們的發現可能有助平台通過結合用戶選用啟發法的資料，改善信用評級和定價的演算法。他們指出，平台可以透過觀察用戶對啟發法的選擇來預測用戶的質素。